“宋画里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听听专家陈野的解读

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刘玉涵 实习生 王一菲

7月28日，西溪人文荟风雅宋韵系列沙龙“宋画里的生活”在城市客厅·西溪两岸迎来终篇。

“西溪人文荟·宋画里的生活”系列沙龙自2022年1月举办首场，至今已经举办了17期。每期沙龙邀请数位跨界专家分享宋代生活场景，呈现宋代生活美学，分章节讲解风雅宋韵中的酒文化、茶文化、潮文化、瓷文化、食文化、梅文化等，以宋画为媒介带领满座听众穿越千年光阴，品读宋韵美学，沉浸式找寻与古人聚会一样的心境和乐趣，在交流探讨中品味宋韵文化的核心内涵和当代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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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雨依旧，路上行人匆匆，从各处专程赶来参加沙龙的听众冒着雨撑着伞，一头扎进了气温凉爽而气氛火热的室内，拥抱久违的古韵与雅趣。

“今天是‘宋画里的生活’系列活动的终篇，我们从往期沙龙中宋代生活的方方面面回归宋画本身，既是对过去内容的回顾，也是对系列活动的总结。”杭州西溪两岸文化交流中心理事长、浙江大学图书馆馆长楼含松介绍道。

“渊然而深、百代标程”是主讲嘉宾陈野为本次沙龙拟定的标题。作为浙江省社科院研究员、原副院长，浙江大学中国古代书画研究中心首席专家，陈野多年来专注于古代绘画尤其是宋代绘画的研究。在她看来，宋画内涵深广、意蕴深邃、情感深厚，在整个古代绘画史上都占据了独特的地位，已然成为一种经典、规范乃至里程碑。

于是，追寻着陈野的步伐，听众们看到了宫廷画里的匠气雅正，看到了文人画里的恣情气节，看到了花鸟画里的天人合一，看到了人物画里的生活百态与女子风华……

而在技法多样、题材多元的宋画中，山水画又尤为重要。“山水画最能代表宋代绘画的成就，包括古代绘画的成就都集中于山水之中。”陈野强调道。

这种“成就”既是宋画在笔墨技法的突破，也是画家思想哲理的投射。

北宋画家、绘画理论家郭熙在《林泉高致》中将山水画的透视理论总结为“三远法”，即“山有三远：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这一理论总结直到今天都对分析和认识中国山水画有着深刻的影响。郭熙所绘《早春图》便是最好的诠释。

“至摅发胸臆,则于高堂素壁,放手作长松巨木,回溪断崖,岩岫巉绝,峰峦秀起,云烟变灭,晻霭之间,千态万状,论者谓熙独步一时。”《早春图》描绘了一副严冬刚过，初春将至的山中景色。于怪石嶙峋、斗折蛇行、高低起伏的群山之中，薄雾氤氲，山泉淙淙，孤松挺立，间或点缀着或走或坐的小人物，在春寒料峭之景中迸发出勃勃生机。

山水画始于山水，又超脱于山水。

“北宋时期的山水画多描绘北方的山水，山体高大且较少植被。”陈野以范宽的代表作《溪山行旅图》为例进行介绍：“北方的山水确实是这样子的，但入画之后还体现了宇宙的构成和宇宙意识的反应。”

乍一看《溪山行旅图》，首先映入眼帘的当是光裸且峻峭的石壁，直直地挺立在观者面前，几乎占据三分之二的画幅，这种类型的山水画被称为“巨碑式山水”。“巨碑”式的主峰气势堂堂，压迫感扑面而来；右侧山坳处，一道瀑布倾泻而下；山脚处水汽蒸腾，将远景山体与近景松林自然地分隔开。右下方瀑布下缘松林深处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寺庙楼阁。

《溪山行旅图》，山有了，溪有了，行旅何在？在画幅下方的山道上，一支两人驱赶的驴队，由右向左缓缓前进；山岗上溪涧旁，一名行脚僧沿着山旁小径挑担前行。在宽广辽阔的山水之间，人的存在何其茫茫。

在范宽精妙的构图与灵活的视点之下，他笔下所绘已经超越了他目光之所及，在“理”与“气”的微妙平衡中去窥探宇宙运行之奥秘与道德教化之人伦。

到了南宋，到了杭州，客观上来说杭州的地貌并没有险峻高山，只有低矮丘陵，而山中气候湿润，植被茂密，景致多变。于是南宋时期的山水画多是“画山中一角之景”。画面构图也由北宋时期山水画的“主山堂堂、全景满幅”发展为“截取一景，半边一角”，构图的种类与表现力都大大增加了，“这种进步是艺术发展的内在规律，也是南宋绘画求变求新与创造力的体现。”陈野解释道。

北宋时期山水画中的山水是巨碑式的、雄浑的、厚重的，到了南宋则是空灵的、轻盈的，并且开始出现了留白。在南宋山水画代表性人物马远和夏圭的笔下，山水不再满满当当地占据整个画幅，从繁复转向简约，从写实转向写意，在克制的笔触下引人无限遐想。明代曹昭在《格古要论》中对马远评价道：全境不多，其小幅，或峭峰直上而不见其顶，或绝壁直下而不见其脚，或近山参天而远山则低，或孤舟泛月而一人独坐。

在陈野看来，以马远、夏圭为代表的南宋山水“边角之景”的画法，体现的其实是中国古典哲学中虚实，黑白，动静，刚柔，阴阳交合的概念。以墨色描绘实景，以空白暗示天光水色，有无相生，虚实相对，阴阳相向，和谐共生。正如宗白华所言：中国画底的空白在画的整个的意境上不是真空,乃正是宇宙灵气往来,生命流动之处。

如此看来，陈野为本次沙龙取的标题“渊然而深”还有一层内涵便是哲思深刻。无论是北宋山水画的天人宇宙还是南宋山水画的阴阳融合，亦或是宋画对花鸟草木、人生百态的描绘，都体现出一种“格物”的精神。

藉此，宋画成为宋韵最直观的体现，最贴切的载体，它将历史的瞬间定格为永恒，以一种可视化的形式将宋人的所见所感与现代的追本溯源勾连在一起，让后世之人得以从这方寸之间的妙笔中感受同根同源下流传千年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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